不幫我？

我發(fā)狠了，就在那兩人捉住我父親的時候，我紅著眼撲上去，抓住他們的手臂，阻止他們。小叔看不下去了，出現(xiàn)在我身邊，把我拉了開。

“他們要把我父親拉去哪里？”我發(fā)瘋地問。

“下一站。”

“下一站是什么？”

“我不能告訴你，但我可以告訴你，這里的每一個門的去向都不一樣，有進入審判司的，也有進入轉(zhuǎn)世的，也有下地獄的。”

當(dāng)我聽到最后四個字的時候，身子一震，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！

他摟抱著我，告訴我，這里是人死后靈魂的第一站點，經(jīng)過引渡司的審判之后，將會被引去他們應(yīng)該去的地方，善者升極樂，惡者下地獄，這也就是門面那兩幅對聯(lián)的寓意所在，人死后要經(jīng)過重重審判，而這里則是第一審判，經(jīng)過衡量判決之后，將決定該送亡者去哪個地方接受審判或是裁決。

我忙問是什么審判？他憐惜地摸著我的眼角對我說：是眼淚。

人死之后，他的親朋好友會聚集到一起，為他哭喪，亡者的頭七里是可以返回家中看望親人最后一眼的，而回去他們要做的就是收集親人為自己所留的眼淚，送往引渡司，經(jīng)過引渡司判定之后，將由引渡司決定他們的下一站是哪里。

一個普通人死的時候，他的父母、子女會為他流淚；一個偉人死的時候，全國、乃至全世界的人民都會為他流淚；而一個低賤、人格殘損的人死后，不會有任何人為他留一滴眼淚。一個人的人生是否有價值，就看究竟有多少人為他的死流了多少眼淚。

我聽完后，馬上抽打自己，使勁地打，打得自己兩邊臉頰火辣辣的，眼淚汪汪，流了下來。

小叔捉住我的手，制住了我。

“蘇涼你在做什么？”

“你們要眼淚，我現(xiàn)在給你們啊，別帶走我爸爸！”我聲嘶力竭地大喊，我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，沒有人比我最清楚了，在這世上除了我，還會有誰給他哭？不，他死的時候，我甚至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來，直到在這里見了他，我才發(fā)現(xiàn)，不管他活著的時候?qū)ξ矣卸嗝吹睦涞乙膊辉敢馑芸嗍茈y！

“沒有用的，真心的眼淚只需要一顆便能衡量出他在你心目中的價值有多重，你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知道引渡司的工作是什么了，那你流再多的眼淚，也沒有了意義。”

我怔了。

父親已經(jīng)被押到了一面大門前，和二叔進去的門是不同的，那門面涂的是黑色，給我以不詳?shù)念A(yù)感。

父親看著我，欣慰地笑了，說：夠了，我沒想過會有人為我流淚，你能為我流一滴，已經(jīng)夠了。

一句話，擊潰了我內(nèi)心最堅強的防線，我從未像如今這么軟弱，眼淚決堤，怎么止也止不住。

他死的那一天，我沒有一點感覺，而現(xiàn)在，我終于清晰地意識到，這個被我稱作“爸爸”的男人就要這樣永遠地離開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