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蒻和其他準備表演的藝人都在偏殿之內，遠遠地看著前世因她亡國的南唐后主，不知不覺，淚水已經模糊眼眶。

陶榖盛氣凌人，他竟能泰然處之，與朝臣配合，巧妙地還擊過去，與前世柔弱的李煜，似乎有著一些不同。

斜飛入鬢的劍眉透著一股勃勃的英氣，一雙婉轉的鳳眸卻又帶著蠱惑的色彩，他是一個好看的男人，好看的就像妖孽，唇紅齒白，偶爾一個微笑，似乎有著顛倒眾生的魔力，但是隨即而來的是他眼中奪魄的光芒。

樂工的絲竹響起，第一場舞已經開始，是內教坊準備的凌波舞，領舞的前頭人是來自波斯的黛絲麗。

外教坊的前頭人，僅僅只是一個領舞的人，但是內教坊的前頭人，卻是有品級的，朝廷會有很多賞賜，宅邸，以及金銀。

因此，許多外教坊的舞伎，無不以進入內教坊作為終身奮斗的目標。

李煜舉起金樽，說道：“陶大人遠道而來，眾卿隨朕敬他一杯。”

眾臣已經舉起金樽，陶榖竟然巋然不動，傲然說道：“我朝不像你們南人，終日聲色犬馬，醉生夢死。酒能使人無智，無智則無禮，無禮則無信，無信則無義，無義則無仁，長此以往，五常皆壞，修身尚且不能，談何治國？下官素不飲酒，克己自律，還請陛下見諒！”

秦蒻心中暗暗冷笑，前世她已和陶榖打過交道，不過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，裝什么裝？

李煜放下手中金樽，朝著黛絲麗使了一個眼色。

黛絲麗隨即纖腰一扭，猶如一只穿過百花叢中的蝴蝶，舞到陶榖面前，端起食案的金樽，送到陶榖嘴邊，陶榖只是眼觀鼻，鼻觀口，一副老僧入定的做派。

“大人，奴家敬你一杯。”

“我說過，我不飲酒。”

李煜親自敬酒，陶榖竟然全不買賬，群臣都有一些憤慨，宋朝雖是大國，但是使臣也未免太托大了吧！

而且言辭之中，流露著對南唐的不敬不恭。

“黛絲麗，陶大人既然不善飲，你就陪其他大人喝幾杯吧！我大唐的臣子，個個修養過人，表里如一。心中坦蕩，即便喝醉了，也和清醒之時一樣，不怕出丑露乖，是真君子，自然不受形物之影響。更不會像妖魔鬼怪一樣，三杯兩盞下肚，就會現出原形。”

群臣跟著一陣哄笑。

陶榖面色更加難看，來時，他本以為李煜是個懦弱無能的君主，想以大國的身份壓一壓他的銳氣。不想李煜和傳說的形象并不一樣，談吐之中飽含機鋒，就連他這樣的老派學究也奈何不了他。

宴會之上，雖然鶯歌燕舞，但是秦蒻卻是暗暗地為李煜捏了把汗，面對咄咄逼人的外國使臣，說話稍有不慎，要么影響兩國邦交，要么自墮本國聲威。

但是李煜四兩撥千斤，說的是本國朝臣，卻無不影射陶榖是個偽道學的嘴臉，更將他比作妖魔鬼怪，不飲酒，不是因為他的自律，而是因為他怕現出原形。

可是李煜畢竟沒有指名道姓，陶榖只有干吃啞巴虧。

秦蒻越來越覺得，眼前的六郎，和前世的六郎，幾乎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。